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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申怀中设防李相英 肖洪东被授大队副

2015-06-12 14:58:00来源:中共山东省委党史研究室作者:

  申怀中回到住处,询问值勤的清乡队员有什么事没有,值勤说:“没有别的事,只有四小姐来找过你,说请你过去一趟。”

  申怀中知道是李相英找他,便向西跨院走去。

  李相藩当了伪清乡大队长以后,住进了曹举人家的宅院。这个宅院分前后院和东西跨院。李相藩和他的夫人、孩子住后院。他母亲和妹妹李相英住西跨院,申怀中领着警勤人员住前院,东院是伙房。

  西跨院正厅的东西两端各有一个套间。东套间住着李相藩的母亲,西套间住着李相英。

  李相藩兄妹五人,他是老大,也是家中唯一的男孩。李家原来稍有资产,怎奈李相藩是个败家子,只知吃喝玩乐。老爹在世时,李相藩尚且惧怕三分,父亲一死,更是肆无忌惮,整日整夜地赌,越赌越输,终于将三十几亩地全部输掉。他又领头结伙,架票抢劫,母亲苦劝不听。最后因为赌债难还,连老家的宅院也卖了,人家来收房子时,将母亲和家人赶了出来,全家人只得住进村头的破庙里。日军入侵后,大肆招募汉奸兵,为其充当看门狗。李相藩看到这是个摆脱债务的好机会,便网络昔日的匪朋赌友进城投了鬼子,干上了伪清乡大队长,在城里强占了曹家宅院,自己一家人住了进去。

  李相英是李相藩尚未出阁的四胞妹,她原在一家学校工作,日军入侵,师生南逃,他回乡探母,被生病的母亲暂时苦留了下来。

  申怀中在李家事事小心谨慎。现在虽然已是晚上了,听说李相英唤他有事,他还是不敢怠慢,急忙赶了过去。

  李相英长得一表人才,听说还读过书。但她竟然跑来依附李相藩让人供奉,这令申怀中对她嗤之以鼻。尽管她对人说话颇有礼貌,但申怀中对这种人则是倍加小心,敬而远之。他不愿意与她多接触,李相英却偏偏经常找他,这使他感到无奈。

  西跨院老太太的房里已熄了灯。李相英房中灯还亮着。申怀中轻轻敲了敲李相英的房门,很礼貌地说:“四小姐,我是申怀中,你有吩咐?”

  里边应了一声,门开了,李相英出现在门口,笑着说:“申副官,请进!”

  申怀中觉得晚上不便于再进李相英的房间,站在门外说:“我就不进了,免得打搅四小姐休息。你有什么事,吩咐怀中就是了。”

  李相英说:“申副官请进嘛!现在天还不晚,我正在读书呢!我从来都不会这么早就休息。”

  申怀中还是犹豫。

  李相英说:“我没有事情劳你办,只是想请教你。你请进嘛,对我不相信还是咋的?”

  申怀中笑了笑:“刚才我去街上有事儿,回来听说四小姐找我,我是不是给小姐误事了?”他说着走了进去。

  李相英让他坐,说:“我说过,不要叫小姐,喊我名字就行了。听说你读书多,又大我两岁,我该称你为大哥才是。”

  “那成什么话?我是李大队长的下人,你是他的妹妹,当然得称你小姐了。”申怀中很认真地说。

  “若在学校里,你是老学兄,我是小学妹,大家平等地坐在一起说话多好!在这里,因为李相藩的势力,我竟然成了小姐,让人侍奉,这使我感到悲哀。”李相英说。

  “四小姐放心就是,我会认真地侍奉小姐、老太太和你们一家人。”

  “你心甘情愿?”

  申怀中有些吃惊地看了看她说:“四小姐,怀中莫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不但没有做错什么,而且事事谨慎小心。”

  “既是如此,四小姐何以说我不心甘情愿呢?”申怀中半微笑半认真地说。

  李相英也笑了:“申副官聪明过人,城府过人。谨慎小心未必是心甘情愿啊!”

  申怀中觉得李相英话中有话,霎那间,他想到了很多:到底是她知道了什么?还是李相藩要她进行火力侦察?申怀中相信自己的言行不会有什么破绽,说:“怀中出身寒微,胸无大志,做人谨慎乃是本人个性,请四小姐莫作他想。”

  李相英看申怀中认了真,笑道:“我仅是开个玩笑,请申副官不要介意。我刚才过去找你是想请教南宋诗人、画家郑思肖咏菊的名诗,我依稀记得他极赞颂菊花至死不离枝头的忠贞气节,可惜原句再也记不清了,请申副官赐教。”

  申怀中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四小姐要问的大概是‘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两句。”

  “对对!就是这两句,我苦想了半下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李相英很高兴。

  “看来,四小姐很欣赏这两句诗?”

  “也算是吧!这首诗好就好在作者以花喻人,以物托志,寓意深刻。”李相英停了一下,又感慨地说:“物犹若此,人将何为?”

  申怀中望了她一眼,知道她平日喜欢读些诗词,但不知她何以突然发此感叹?她是要以此作为开场白,而引出下文吗?对她的话,他未加议论,只是表示认同地稍点了点头。

  “申副官,你也许会有更深刻地理解?”

  “哪里?哪里?还是四小姐见解精辟!”

  李相英又苦笑了笑:“申副官是不是怕说错了什么,不想坦陈己见?”

  “怀中认识肤浅,不敢妄言。”

  “申副官既不肯说,恕我直言。”李相英说,“我想,与至死不渝、高风亮节的秋菊相比,依附权奸,苟且偷生者该是何等渺小!认贼作父,为敌张目者又是何等卑鄙?试看时下,日军侵华,气焰正炽,有的人畏敌如虎,不惜卖国求荣,为一己之私利,为虎作伥,充当鹰犬,如我兄者流……”李相英说得慷慨激昂。

  申怀中赶忙止住了她:“四小姐,千万别说这些话,要是让李大队长知道了……”

  李相英又苦笑了笑:“申副官怕他,就先不说他。”她压低了声音,“申副官,容我问一句,你身为须眉男儿,在日本人手下做事,是为求官发财呢,还是权且谋生,另有他图?”

  申怀中对她的问话感到吃惊,怀疑她真的要为李相藩了解什么。他有些惶恐,说:“怀中绝无他想,只求自己不被饿死,或者能多挣得一口饭食,供养家中老娘而已。”

  “此乃真话?”

  申怀中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相英冷冷一笑。

  “四小姐,怀中又说错了吗?”

  “申副官仪表堂堂,气宇轩昂……有奶便是娘?”她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但愿你说的不是真话!”

  “怀中说的是真话。”

  李相英望着申怀中还要说什么,就听到对面套间里传来母亲的叫声:“相英,该睡觉了。”

  “知道了。”李相英说。

  申怀中乘机说:“四小姐,你休息,你休息!”他抽身去了。

  回到住处,申怀中还在琢磨李相英说的话,觉得她好像对那些不知廉耻的汉奸很有反感,但她的大哥为什么要当汉奸呢?她又为什么还要依附于他呢?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她是不是李相藩抛出的诱饵?一连串的问号在他脑海中周旋,却百思难得其解。他知道自己身处虎穴,如履薄冰,稍一不慎,就会灭顶。不管李相英说什么,自己还是谨慎为好,他提醒自己,万不可跌入美人的陷阱。

  谷野也知道了田敬斋被抓的消息,他正想以主子的身份对田家北进行安慰,为之表示关心,兵士向他报告说田庄乡队来人了。

  谷野以为“大个子”来了,觉得他来得正及时。出门一看,却不认识。只见来人用小推车推来一头猪,放下小车正站在一边休息。

  “什么地干活?”谷野问道。

  来人是肖洪东。他看到谷野出来了,立即向前报告说:“太君,我是田庄乡队的。”

  田家北虽对肖洪东不熟,但对老爹的事已有了底儿,心中倒是不慌,只是表面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机械地做翻译而已。

  “田庄乡队?大个子的不来,田的被抓,怎么回事儿?”谷野有点儿震怒。

  “太君,我就是来报告这事的。”肖洪东不但不慌,而且口齿清楚,“昨天夜里,黄秋虎的义勇队二百多人突袭田庄,抓了田会长。大个子队长领我们弟兄去追截,双方在野外激战,大个子队长负了伤,义勇队回山里去了。大个子队长负伤不能前来向皇军报告,心中着急,派我来向太君汇报情况,并要我给皇军送来一头猪,感谢皇军为我们提供了枪支,我们才敢去追击黄秋虎。”

  听了田家北的翻译,谷野蹙着眉,不说话,突然采住肖洪东:“你说的是真话?”

  “太君,我的家就在田庄,我若说了假话,太君可杀我全家。”

  “你的什么名字?”

  “我叫王大发。”肖洪东顺口编了个假名。

  “你与翻译官的认识?”谷野指了指田家北。

  “认识,我和田翻译官是同村的。”

  “田桑,你的认识?”

  “谷野太君,我认识,他是我们村的。”田家北想起父亲捎信要他别与于兆龙为难。

  谷野有些放心了,又看了看小推车上的毛猪,态度缓和了些:“大个子负伤了?”

  “过些天他的伤好了,还要亲自来看望太君。”

  “皇军的关心‘大个子’,希望他早日好起来,与皇军一起抓黄秋虎。”

  “我一定把谷野太君的关心转告我们队长,我想他一定很感谢的。”

  谷野眉头一蹙,又转换了话题:“你的知道,黄秋虎义勇队哪边的去了?”

  “太君,他们骂田会长是汉奸,抓了他就回山去了,还抢了田家的东西。”

  “快快的查寻,报告皇军,皇军要救回田会长。”谷野说到这里,看了看田家北,也许是想以此话安慰田家北。

  “是,太君,我回去一定报告队长。”

  谷野示意他可以走了。

  肖洪东说:“太君,我这就回去了,有什么情况,我们一定向皇军报告。”他为了来见谷野,曾想过许多应对的招数,想不到谷野问到这里就不问了。他庆幸这大概是因为于兆龙取得了谷野信任的缘故。

  有人猜疑于兆龙就是黄秋虎,于兆龙也知道了,那是小铁锤告诉他的。小铁锤听到这种议论后,觉得奇怪,便问于兆龙:“于大队长,你真的就是黄司令吗?”

  于兆龙一惊:“小铁锤,这是谁说的?”

  “有人在偷着议论呢?”

  “怎么说?”

  “他们说,咱们于大队长也十分了得,会不会他就是黄秋虎?”

  “你相信吗?”

  “我不相信,但刘壁虎好像知道不少事。”小铁锤说。

  于兆龙笑了:“你不要相信他们那些话。黄司令才是真了不起,我们都得听从他的。”

  小铁锤点了点头“我听大队长的。”

  于兆龙自从知道了人们对他的猜疑后,便总怀疑有人在背后议论他。他想把这件事及早平息下去。对于刘壁虎等的私下议论,他相信他们绝不会掌握了什么机密,只不过是通过猜疑别人显示自己的小聪明而已。但这种议论不可长,他几次想向大家宣布黄秋虎就是黄秋虎,于兆龙不是黄秋虎,但又觉得这种直白缺乏说服力,会不会有人反而觉得于兆龙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自肖洪东来了以后,他很快就发现肖洪东多谋善断,头脑灵活,比宗胜和王占牛等更富有心计,很多事情他都是征求肖洪东的意见,但唯独关于黄秋虎这件事,不能跟他商量。

  于兆龙考虑了几天,终于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要平息人们的猜疑,又要肖洪东名正言顺地帮他出谋划策。

  这天早饭的时候,于兆龙对宗胜和王占牛说:“全体集合,我有话要说。”

  听到于兆龙要讲话,宗胜和王占牛赶忙把队伍集合好了,连卞金凤和赵青云也跑了来站在了后边,想听听大队长要说什么。

  于兆龙迎着朝阳站上了一个碾台,他看了看自己的队伍服装虽不统一,但排列很整齐,他知道,这与严格的训练是分不开的。

  宗胜向他报告说:“报告大队长,人员到齐了!”

  “好!”于兆龙开始讲话:“弟兄们,小鬼子几次想收拾我们,都是白费心机,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了,这也许是托了黄司令的福。我于兆龙没有多大本事,那一日情急之下,误把大家领进了死谷,我当时以为我们只有和小鬼子拼杀到底了,想不到一架上天梯,不仅使我们得以脱险,还乘机从崖上多打死了几个鬼子!大家知道指给我们上天梯的不是什么神仙,是一位姓肖的兄弟和那个放羊娃。那个放羊娃已经回去了,这位肖兄弟今后就和我们在一起了。你们知道肖兄弟是什么人吗?”

  队员们都盯住了于兆龙。

  于兆龙看了看站在队前的肖洪东说:“老肖,你过来!”

  “是!”肖洪东以军人的步伐走到了于兆龙踩着的碾台前:“大队长,请指示!”肖洪东干练的军人动作给了队员们一个训练有素的感觉。

  于兆龙说:“这就是肖兄弟,他叫肖洪东,你们看他的步伐走得多威武!”

  队员们的目光全投向了肖洪东。

  于兆龙说:“我现在向大家宣布,肖洪东是黄司令为我们独立大队派来的大队副。”

  “大队副?”

  “是黄司令派来的?”立即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用对视的目光表示了自己的惊奇,也有人更进一步用目光打量肖洪东。

  在此之前,肖洪东对于兆龙这个宣布毫不知情,他一时不知道于兆龙何以突然当着众人宣布他任队副,据他这几天来的观察,他觉得于兆龙并不曾与黄秋虎联系过。现在于兆龙既已公布了,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肖洪东虽然心中不解,但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向于兆龙问什么?

  “是黄司令派来的!”于兆龙又说了一遍。他很坦然地望着队员们,至于队员们的吃惊和肖洪东的不解是在他意料之中的。“黄司令觉得我们人多了,特地派肖队副来帮我领着大家打鬼子,这是黄司令对我们的关心。肖队副有本事,黄司令信得过;我于兆龙信得过!你们都应该信得过!也许有人会觉得肖队副比你们年轻,但他是黄司令的老部下了,你们不要不服气!在这里我要宣布:谁敢不尊重肖队副,莫说黄司令不允许,我于兆龙也饶不了他!”

  于兆龙扫视了一下全场人,一直望到了站在后边的卞金凤和赵青云。

  全体队员都望着于兆龙,没有人讲话。

  “今天就说这一件事。现在大家去吃饭吧,改日再请肖队副讲话。”

  队列散了,队员们向饭场走去。

  肖洪东等于兆龙从碾台上下来,赶忙靠近他说:“于大队长,你怎么……”

  于兆龙大概明白他要说什么,不等他说完,便抢过话说:“你怎么又叫大队长了?”

  “噢——老于!你老于搞的什么鬼名堂?”肖洪东终于有机会质问他。

  于兆龙看了看肖洪东,微微一笑:“这哪儿是什么鬼名堂?迎着朝阳,在光天化日之下宣布给你升官嘛!”

  “这事你总得事前告诉我一声,跟我商量商量嘛!”

  “跟你商量什么?你小子怕自己来得晚,别人不服气,会推三阻四的让我多费唇舌。”

  肖洪东还是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于兆龙诡秘地向他一笑:“这一回,我就来他个将生米先做成熟饭。”

  肖洪东一边走着,白了于兆龙一眼:“你老于真想得出!”

  于兆龙又是得意地一笑:“怎么样?既是做成熟饭了就不能不吃了吧?”

  肖洪东并没有于兆龙那么轻松:“你在会上宣布我是黄司令派来的,但我并不是黄司令派来的,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于兆龙悄悄说:“老肖,我那不是为了唬住他们嘛,免得有人对你不服气。”

  “可是,将来黄司令要是过问,说我冒充他的老部下,我可怎么向他解释呀?这可是冒犯军规的大事呀!”肖洪东还是觉得于兆龙做得过分。

  于兆龙觉得肖洪东考虑得很细,但他也明白肖洪东并不了解黄秋虎的底细,安慰他说:“老肖,你不是黄司令派来的,我又何尝不知道,我刚才说过,那只不过是为了借黄司令的大名,为你树立威信。至于将来黄司令知道了,过问这件事,自有我去向他解释。我就说,独立大队人多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发现肖洪东干得好,有本事,就以司令的名义,公布了个大队副。”

  “黄司令会不会批评你独断专行?”

  “这不是独断专行,这叫先斩后奏!一切有我担着,你只管好好干就行了。”于兆龙说。

  于兆龙说出了许多应对黄秋虎的办法,但肖洪东心里总不踏实。

  于兆龙说:“不管怎么样,你这大队副当上了,今后就得名正言顺地帮我了。”

  肖洪东苦笑了一下,他实在不明白于兆龙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招。

  于兆龙又是诡秘地一笑。他心中想的不只是肖洪东这一层,他觉得通过这个办法,队员们总该消除对他私下的议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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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雅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