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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6-12 15:24:00来源:中共山东省委党史研究室作者:

  鸡毛店的大火熄灭了。随着救火的先后离去,一些神乎其神地说法也像鸡毛飞天一样很快就在这个小镇上传开了。有人说,几天前,鸡毛店宰杀了一只已经成精的老母鸡。老母鸡是一个老寡妇喂养的。一天,老寡妇生了重病,因身无儿女无人照顾,是这只老母鸡一直陪伴在床前,还用它的嘴给她喂水喂饭。老寡妇死了无人知晓,老母鸡就挨家挨户地叫个不停,这时,邻居们才知道老寡妇死了。老寡妇下葬后,老母鸡又守在墓旁不走,这事传进鸡毛店老板耳朵里,便让人抓来给杀掉了,这才惹起了这场大火。又听一个住店的说,火是从天上来的,就像火龙飞舞。这是他半夜出来小便亲眼看到的,先是燃烧了窗户上的纸,接着点着了屋内的鸡毛,不一会儿,火龙腾空而起又飞回天上。但那几个常在茶馆喝茶的老者却认为,这是鸡毛店老板得理不饶人,人家报复来了。当然,这都是些后话。

  再说这个黑影,你道他是谁?他就是当年在袁世凯手下管理库银的副官郑炳才之子郑继元。当时,袁世凯称帝没几天,便在全国人民的声讨中倒台了,郑炳才的好友时任库员的王成喜则借动乱之机伙同其他人员窃银外流。后来,王成喜归家开了个当铺,郑炳才却没有了音讯。郑炳才之妻日夜盼着丈夫归来,十几年过去了,郑妻思念不断,就像患了神经病似的,“死要见尸,活要见人”的话整天挂在嘴上。

  长大了的儿子为找到父亲,几乎访遍了京城中所有认识他父亲的人,都说不知道,唯有王成喜吞吞吐吐,不说不知道,也不说知道,只是唉声叹气,耐心相劝:“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孝子。可你得明白,这世道太乱,就你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太危险了,你父亲不希望你有什么不测,还是守着你母亲,好好地过日子吧。”

  郑继元却有耐性,他多次登门拜访,弄得王成喜不得不说出实话:“既然你想知道你父亲的下落,我跟你说,你父亲交了几个江南朋友。那天下午,他们又邀他去喝酒,他当时没跟我说一声就走了,到了晚上也没回来,我以为他回家了,后来才知道他失踪了。”说到这里,王成喜长叹一声:“你父亲能去哪里呢?”

  “是啊,父亲能去哪里呢?他有几个江南朋友,那一定是跟着他们去了江南。”郑继才马上回家同他母亲说了。

  他母亲高兴了好一阵子,说:“儿子,既然知道了你父亲去的地方,你哪天就去找他吧,记住你父亲眉毛宽宽,两只大眼,牙齿发黑,如你般高,再就是你爹也有这么一块半球形的玉坠,一旦你爹见了,他就会认你。”并再三嘱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着就从脖颈上取下玉坠挂于儿子的胸前,祈求保佑儿子一路平安。

  郑继元怀着一线希望踏上寻找父亲的道路。王成喜闻讯追来,说他父亲这么些年都没音讯,恐怕早已不在人间,劝他孝敬好母亲,早日成家生子,方可对得起他的父亲。无奈郑继元寻父心切,任你说什么都是无用,王成喜只好以与他父亲多年共事的份上送些银两帮他一下。

  郑继元记住父亲的模样,一路留意却惹出不少笑话。自备干粮早已用尽,他风餐露宿,只顾南行。这天,他实在饿了,见一发丧人家便买刀火纸前去吊丧,结果混了个酒足饭饱,还赚了一包袱馍馍。日渐天寒地冻,离家时的单衣单褂已经不起多大作用。路上听说前面有个鸡毛店住宿不花钱,便随着一行人混了进去,因他离开时在裤腿里装了几把鸡毛而被店主捆绑起来,几乎冻饿而死,多亏遇到潘丁相救才得以脱逃。逃走时,他摸进店铺灶台,偷了些剩饭剩菜和成罐老酒,就在附近山坡一座破庙里吃了个饱饭。他睡了一天,自觉体力恢复过来,可被人整治的那口恶气总也咽不下去。他要报复,就用树枝做成弓箭,箭头用破布包上,等待夜深人静,带上弓箭老酒,偷偷地爬上大吉店门楼,箭头用老酒浸透,选准角度,点燃射去。这一箭不偏不倚,正好穿过窗棂射入鸡毛店中的鸡毛堆里,顿时火焰四起……。

  鸡毛遇火即燃,无论救火人多么心齐,大火还是把鸡毛店连同东西院落,火烧连营成一片废墟,不少住店的客人被火烧伤,鸡毛店遭受了自开店以来的最大损失。郑继元为他顺利报仇而暗暗自喜,拉着救命恩人潘丁又去了那座小庙。

  这小庙是当地百姓为求财祈福而建的关帝庙。由于常年失修又无人照看,庙内泥塑全无。小庙破烂不堪,却时常有人光顾,先后有两个讨饭的死在里面。后来,一些土匪也常来此筹划绑架并作为喘息接应地点,这些情况,郑继元哪里知道。潘丁虽然听说过此路并不安全,但也不知道庙中的危险。郑继元用火石取火点着用干草做成的火把,借着光亮,二人互报姓名生辰,潘丁年长一岁,郑继元郑重地叫声潘大哥,意与结为生死之交,潘丁同意。

  二人在地上插草为香,称兄道弟,并排站好,齐声说道:“请山神做主,天地为证,今日我们二人愿成八拜之交,结为生死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说罢作揖磕头,最后,潘丁又受郑继元一拜。这时,火已熄灭,二人已是疲惫不堪,没说几句,便各自睡去……。

  潘丁睡着,妻子夏菊出现在面前,她不说话,见面就是几脚,只踢得他的两腿疼痛不已,醒来才知是梦。觉得奇怪,意欲站起,两腿已不听话,他想这是蹲得久了,于是两手撑地慢慢站起,原地活动几下这才好了许多。斜躺在墙角里的郑继元听到动静醒了过来,他走出庙门遥望南天,有几颗星星露出脸来,伸个懒腰正要转身回屋,有几个人影站在了面前,他们几乎同时亮出家伙,吼道:“干什么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郑继元吓得不轻,他退后两步缓缓神说:“赶路的。”

  “赶路的……?”这几个人说着就拉开了枪栓。

  郑继元就知来者不善,一个急转身绕过墙角,顺势跑进了树丛。几个人也不追赶,也不敢贸然进屋,他们堵在门口往里喊道:“滚出来吧,我已看到你啦。”

  潘丁心中害怕,手上已摸到一块砖头,他轻轻地顺着墙根溜到门后,过了一会儿,门外来人听听没有动静,便大着胆子走进屋来,潘丁趁机溜出门外,却被门口放哨的发现,随着一声“有人!”刚进屋的几个人几乎同时拥出门外。潘丁见此,一砖头砸去,只听有人“哎呀”一声,脚下已冲出老远。后面的几人紧追不舍,潘丁拼命狂奔,不料,脚下一个踏空,最后还是被他们抓住。

  他们像杀猪似的把潘丁按倒在地,接着又五花大绑,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就开始了搜身。夜光下,潘丁看清了他们共有四人,有的腰挎短枪,有的手拿长枪,个个黑衣蒙面。就听手拿长枪的说道:“你们闪开,让我给他一枪托算了。”

  潘丁皮肉疼痛,但头脑清醒,连呼“救命,救命,我还没有…… ”潘丁想说自己还没有留下后代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荒山野岭上,太对不起祖宗了,可他并没有说下去。

  他们见潘丁说半句留半句,急了,一阵乱踢,接着吼道:“你还没有什么?说!”

  潘丁心想,别说要孩子了,命也保不住了。一想到死,潘丁哭了起来,几个人停止了乱踢,继续问道:“还没有什么?快说!”

  潘丁胡乱地说道:“还没给娘送终我就这样死了,我娘白养活我了。”

  那个已举起枪托的人一听这话就把胳膊放了下来:“算啦算啦,他是个孝子,就饶他一命吧。”

  “不行!他那一砖头就白砸我啦。”说这话的人早就从门口找到了那块砖头,只见他胳膊举起对着潘丁就要砸去,却有块石子从身后树丛中飞来,石子正中举砖之人,这人没砸成人却又被砸,暴跳如雷,非要砸死潘丁不可。

  这时,那个腰挎盒子枪的站了出来:“老七,我看算啦,不要因小失大。”

  “我不能白挨他们的砸吧?”

  “我看不如这样,今天的绑票就是他吧。”

  “他?就他身上这几个钱,能像个富户?”

  “他是不能与靳怀宝比。”

  “还是啊,那就走吧。”

  “走?那不是便宜他啦?”

  “不如这样,我们三个去,二狗你留下看他,等我们回来再一块带他上山。”

  “行,我看行。”

  “行个屁,到时候你们个个有赏,我呢?我凭啥领呢?”

  “架他靳怀宝来就说我们四个人所为,这家伙就算搂草打兔子,捎带的。”

  躲在树丛中的郑继元眼看着这几个土匪七手八脚地将潘丁拖进庙里,那个叫作二狗的家伙手端长枪脚里脚外地站在门口,慑于他那杆枪,郑继元一直不敢妄动,他想救潘丁,又怕救他不成反会害了他。

  郑继元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口,朦胧中听到土匪小便的声音,接着又听到潘丁的喊叫:“我要小便,我要小便!”郑继元听出潘丁这是在为他创造机会。

  “叫个屁,想尿就尿到裤子里吧。”土匪说。

  “尿湿裤子那算什么?”潘丁继续说道。

  “别说是你,再大的主家,只要落到我们手里,哪个不是吓得屁滚尿流。你不事先尿泡尿照一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土匪满口鄙视的声音。

  “你架他们有钱,架我这个穷赶路的能得到个啥?还是放了我吧,我有个八十老娘重病在家,她老人家还等着我回去煎药给她治病呢。我求您放了我吧,我会一辈子为您烧高香拜高佛的。放了我吧,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行行好,放了我吧……。”潘丁动着脑筋编着瞎话地哀求着,他见说什么也没有用,就干脆什么也不说了。他艰难的坐起来,又慢慢地往门口挪动。

  郑继元听不到动静,就在一片片树丛的掩护下绕到小庙的后墙,他想看看后墙有无可以进去的地方。他摸来摸去,整座庙墙都由大砖砌成,整齐坚硬,毫无下手地方。

  忽然,庙里传来一声训斥:“干什么?快滚进去!”

  接着就是潘丁的声音:“请你松开我的手,我要小便。”

  “我让你进去,你听到了吗?”这又是土匪的声音。

  郑继元马上意识到机会来了,他迅速从庙后绕到庙前,又紧贴庙墙来到门旁。庙里面的气氛触手可及。

  “我听到了,可我的屁股下面被什么东西咯住了,我挪不动了。”

  “胡说,快退回去!”

  “我没法退。”

  “我看你有没有法?”

  郑继元趁着土匪进去的机会一个转身溜进庙内。潘丁发现有个人影闪身进来,心想,这可能是他刚拜完的把兄弟郑继元前来救他了,连忙改口道:“有法有法,我这就退后。”

  土匪喝道:“靠里点,退到后墙根去!”

  “是是……。”

  “我告诉你,你要不老实,老子就一枪崩了你。”

  土匪又回到门口脚里脚外地站着。郑继元紧贴墙根悄无声息地摸向潘丁。潘丁故意将腿弄出动静,他一会儿伸开,一会儿蜷起。不一会儿,郑继元就摸到后墙潘丁的身旁,庙内漆黑一片,却能看到土匪倚门站立的样子。郑继元轻轻摸着捆绑在潘丁两臂上的绳索,又从背上拉开绳头,帮助潘丁完全脱开。

  郑继元又贴墙移动到门口,一个箭步猛地朝土匪扑去。几乎同时,潘丁也从地上呼地站起,几步跑向土匪,土匪如狼嗥叫,没挣扎几下,就被他二人捆绑起来。

  “算你两个有种,玩命玩到老爷头上来了。赶快放了我,怎么都好说,不然的话……。”

  土匪从地上打个滚坐了起来,他的威胁引的郑继元“嘿嘿”一笑:“不然的话……。”郑继元对着土匪就是一枪。

  郑继元一枪结果了土匪性命,却把潘丁吓倒在地,他活这么大从未见过杀人的场面。黑暗中,他虽然没有看到郑继元是如何摸到的枪又是如何扣动的板机,但在枪响火焰喷射的一刹那,他看清了土匪的倒下,是郑继元把他从地上拉起又用另一只胳膊架着他离开的这里。

  他们在树丛中胡乱地跑着,郑继元忽然停下:“哎呀,我忘了他的子弹,我得回去一趟。”

  潘丁惊魂未定,就听远处狗叫不断,接着一阵枪响。过了一会儿,有人从山下跑来,潘丁深吸口气,稍微镇定了一下。

  这人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道:“栽了,栽了,这下栽了……。”这是土匪绑架遇到了硬茬,三人同去,一人回来,这人还真是大命的。

  潘丁胡思乱想,忽听这人喊道:“二狗,二狗,你个王八羔子怎么就这么命好呢?每次都是老天爷保佑你。二狗,二狗,你听不见啊,老子喊你……。”潘丁觉得奇怪,这人喊了半句为啥没了动静。

  潘丁担心着郑继元的安全,却又不敢大声传话给他。他心有余悸地等着,稀疏的狗叫声也渐渐消停,周围一片寂静。潘丁急着要离开这里,可心里又放不下这位患难兄弟。他耐心地等着,丝丝寒风吹在身上,让他的双臂抱得更紧,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动静,他大着胆子躲避着向前。这时,东方吐白,黎明的光线让他看到了那座小庙就在前面。他躲在树的后面,老远看见庙门里面如黑洞一般。他看不到有任何人影,捡块石头朝庙门扔去,庙内却没有任何声音。他壮了壮胆,顺着墙根走近庙门,只见两个蒙面人一横一竖地躺在地上,一人的头部浸透了血迹,一人的颈部被绳子勒着,身上的外衣全被扒去,衣服和枪支都不知去向。

  潘丁退后几步,环顾四周,总觉得到处都潜伏着杀机。突然,他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他的中药,连忙拾起几包。

  “郑老弟,郑老弟——。”他轻轻地叫了两声,听听没有回音,看看天色放亮,急忙离开了这里。

  一路上,潘丁精神恍惚,又累又饿。他径直回到小雪村,四邻见到纷纷围了过来。一位老者质问道:“你这几天干什么去啦?”

  潘丁如实答道:“去了趟泰安。”

  老者还想再问,旁边一位妇女抢着说道:“快去看看您媳妇去吧。”

  这时的潘丁已感觉到有什么不好,回到家中,只见屋门四敞大开,明间停放着棂床,棂床上躺着一人,脸面被火纸盖着,潘丁伸手掀开,顿时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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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毛德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