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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6-12 15:26:00来源:中共山东省委党史研究室作者:

  这天,闲来无事,站在树枝围成的院中,望着南墙根那棵个头粗壮的无花果树,厚大浓密的叶片早已落尽,还未来得及成熟的果实沿着伸向空中的树梢成串地摆动着,他早就想把它砍掉了。“无——花果”,这种树名太不吉利了。他把他婚后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个一男半女的原因都归结到了这棵树上,尽管这棵树的果实治好了附近不少人的某种毛病,为此,人们不少感谢他,他还是一咬牙把它砍倒了,他想等到明年开春,在院子里栽上枣树,再栽上楝子树,“早恋子”,这是他做梦都在想的事情。

  邻居们听说潘丁把这棵“仙人果”树给砍了,纷纷前来质问:“这么好的一棵树怎么砍掉了?”

  “碍事!”问得不耐烦了,潘丁就硬邦邦地回他一句。

  人们惋惜之余,争抢着那些还留在树上的无花果。一群孩子围了上来,他们又蹦又跳地哼唱个没完:

  光着腚的西北风吹的我光着腚, 

  我想着衣裳想着春天想着果子满满满树丛,

  果子呀好吃呀甜蜜蜜呀,

  娶了个媳妇是花瓶摆在了家中。

  花瓶不生养,北山拴个虫,

  我紧赶呀慢赶呀一点儿不丢松呀,

  拴来个散财童子头上还飞着一只凤。

  我带着果子带着惊喜北山去还愿,

  多谢了老奶奶送给我个带着把儿的小小小顽童。

  花瓶不生养,北山拴个虫,

  我紧赶呀慢赶呀一点儿不丢松呀,

  拴来个带着把儿的小小小顽童,

  小小小顽童,小小小顽童……

  本家的东邻居陈四妮走了过来,她听孩子们正在这里胡闹,吼道:“胡咧咧什么?都一边玩去。”

  “走了,走了,到北山拴娃娃去了……。”在陈四妮的轰赶中,孩子们前呼后拥地离开了这里。

  潘丁砍着粗干上的树枝,看到陈四妮进院,冲着屋里喊道:“喂,咱大嫂来了。”

  夏菊正在堂屋里缝补着衣服,她脸上的伤已经痊愈,听到喊声,知道是陈四妮又来找她说话了,连忙迎出门来。对于潘丁两口子为要孩子吃药的事,陈四妮非常关心,她每次来都要问问情况,夏菊总是一笑了之。

  在一次闲谈中,夏菊偶然听到吃什么补什么的话,于是就去了杀猪那里要了几个猪腰子,又打听着买了两只牛鞭,回到家时就分别煲制成汤放在那里,让潘丁每天都吃上一些。就这样,潘丁在服完几付药后,又连续半个月吃完了夏菊做的煲汤,觉得精力旺盛,身上燥热。这天下午,潘丁由夏菊帮忙正用树枝捆绑着围墙,忽然感到身上有股气力向上涌动,不由分说,拉起夏菊就走进了里屋。对于潘丁的一时冲动,夏菊心知肚明,她“嘿嘿”地笑着随和着丈夫,多少天了,她忙着煎药,忙着寻找好的秘方,跑前跑后,忙里忙外,还不就是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夏菊关好屋门,不等潘丁钻入被窝就先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个净光,她要成为丈夫最驯服的工具,好让丈夫带着她到快活林里品尝一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滋味。潘丁热血沸腾,浪潮翻滚,正要狂涌决口,突然“哐当”一声,这是遮挡外门的木板倒了。

  潘丁吓得一怔,只听阵阵急促的吼叫声从门外传来:“疯狗,疯狗,赶快关门。”

  “砸死它,砸死它!”

  在几个大男人的围追堵截中,一条狗被逼进了院里,又很快跑到了窗下,潘丁听得清楚,这几个大男人已拥进了院子。随着一阵乱棍,狗没好叫地拼命乱咬,但它难抵一根根恶狠狠的棍棒,很快就没有了动静。几个人喘着粗气,稍事休息,有人问道:“这是谁家的狗呀?”

  接着有人笑道:“我听街上的说,这是从外村跑过来的一条疯狗。”

  “咬着谁了没有?”

  “真咬着了谁,那可就完了,疯狗咬着人,人疯了再去咬人,那可就不得了。”

  “狗疯了能砸死它,人疯了……。”

  “人疯了,你不能砸死他吧?”

  “这下好了,总算除了一害。”

  “拉走,埋上算了。”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庆幸着。狗被拉跑了,院子里恢复了平静,潘丁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地趴在老婆身上,好不容易才被激活出来的阳刚之气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彻底吹散了。欲火的浇灭让潘丁凉透了心,几滴失望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在夏菊的脸上。还在仰面朝天的夏菊伸手抱过丈夫的头部,两个人的脸紧紧地贴在一起,她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潘丁,可是潘丁再也没有心情同妻子拥抱下去,他挣脱夏菊的怀抱伸手拿过自已的衣服。

  “我看你别灰心,”已经穿好衣服的夏菊帮助潘丁整理着衣领:“不是这帮子人,说不定我这次就能怀上了。”

  潘丁长叹一声:“这都怪我,大白天的……。”

  夏菊接过话茬:“白天不干,记住就行了。打起精神来,说不定晚上又行了。”

  夏菊嘴上这样说,可内心也很懊丧,她顺着门缝向外张望,看看没人走动,把门打开,走进院子。这院子只有半截垒墙,周遭用树枝围着,外门用半块破烂门板挡着,半块门板被疯狗撞倒,又被砸狗的人出去时挡上。地上的血迹从院子里拖到街上,夏菊用扫把扫土掩盖了一下,回屋见潘丁和衣躺在床上,伸手拉被子给他盖好,重新做起针线活来。

  潘丁一觉醒来,已是黑天,夫妻二人吃过晚饭就又关门上床,本想重续白天好事,无奈潘丁试了几次都未成功。往后的几天,尽管夏菊怎么逗他,潘丁那玩意儿就像晒瘪的茄子总也打不起精神来。夏菊并不灰心,她接连不断地买猪腰子牛鞭给潘丁吃,没钱就赊账,直吃得潘丁身强体壮,可一到晚上,潘丁又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看你还是让小艾先生看一看吧。”

  在夏菊的劝说下,潘丁又进了城。小艾先生问明情况,把完脉后轻轻得摇了摇头:“你吃我给你开的药方,本来已打通精脉,谁知道突遭惊吓,精阻气滞。俗话说,不怕跑马就怕回马。虽说一时半时地要不上孩子了,不过你也别怕。”

  潘丁一听这话,两眼落泪:“看来我老潘家真要从我这里绝后了。”

  小艾先生劝道:“潘老弟不必难过,看你还很年轻,往后时日尚多,只要你耐心治疗,积极配合,经通通精还是有可能的。”

  潘丁抺掉泪水,对着大夫“扑通”跪倒:“谢谢先生的再造之恩。”

  小艾先生慌忙去扶:“不可,不可,治病救人是我们当大夫的医道本分。请你坐好,我再给你开个方子,你先吃三付看看,如有效果,我再给你调调药方,以固本清源,达到精通气畅。”

  潘丁接过药方走进药店,不料药掌柜看后摇头说道:“最近药材吃紧,你这个方中有两味药现已缺货,看看能不能让先生调换一下,你看我把这两味药已经划了出来。实在对不起了。”

  潘丁只好又回到小艾先生那里,小艾先生听他一说又重新审视一遍药方,说道:“此方最佳,若说替代,这两味药中的这一味还行,但是这一味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替代的,真要替代,药效就达不到了。”

  潘丁愁容满面,连连说道:“这怎么办呢?”

  小艾先生见潘丁医治心切,便商量道:“你看这样行吧,你带着药方去一趟泰安。据我所知,他们都是从泰安进的药,韩复榘一来,什么都吃紧了,特别是一些名贵药材。”

  潘丁听到要去泰安抓药,觉得困难不小,除了路途百里之外,还有泰安这么大个地方到哪里去找药店呢?潘丁犯愁虽然没说出口,小艾先生已经看了出来:“你也不要犹豫不决,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也不要紧,这种毛病对年轻人来说虽是个问题,但对于其它方面影响不大,说穿了,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毛病。”

  “我真有个一男半女的也就算了,结婚这么长时间,开始还觉得新鲜,时间一长,出来进去的,就只有两个大人也怪枯燥的。再说没个孩子,人老了怎么办呢?”

  “既然想要个孩子,那就不要怕这怕那,去泰安不就是一天多的路程吗?你真想去,我给你写封信带着,那里有我本家一个叔,他叫艾显文,你去找他,他会帮你按药单配齐的。”

  “这样太麻烦您了。”

  “麻烦什么,你决定去了?”

  “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后天的就走。”

  “那好吧,我这就写信,治这种毛病不能拖,时间越长,越难治愈。”

  潘丁到家给夏菊一说,夏菊欣然支持,只是这钱难以凑齐:“不妨再去一趟林南村借点。”

  “广兄弟那里原来借的还没还上,再给人家借实在张不开口了。”

  “就咱这些亲戚朋友家,只有广兄弟家过得殷实点,不到他那里去借还有什么办法呢?”

  潘丁一想也是,于是商定明天一早先去他家,借了钱直接北去泰安,这样还能省些路程。

  潘丁走后,夏菊愁眉苦脸,他从明间回到东间,又从东间走到西间,原本家什齐全的三间草房,现在折便得差不多了。她环顾空空四壁,一声叹息,又从西间回到了东间。她坐在床沿上看看床头摆放的木箱,这是她出嫁时,娘家陪送的八件嫁妆中的一件,八仙桌椅、梳案桌、洗脸铜盆这些值点钱的东西都卖了,现在就剩下了这只木箱,还有压在箱底的一对银镯。木箱不能卖了,卖了木箱,破衣烂裳就没地方存放了。一对银镯是她的心爱之物,本来戴在手腕上的,眼看着家境实在贫寒,身上又无像样的衣服相配,早已摘下放进了箱子。无聊之极,她打开木箱找出了那对银镯,银镯用红布包着,她轻轻地取开包布,银镯崭新如初。她轻轻地抚摸着银镯,只见银光耀眼。她把它重新戴上手腕,对着镜子一看吓了一跳,一个衣服不整,头发散乱的女子站在对面,她黑瘦多了。她抬起胳膊露出手腕,即刻银辉四射,映照得她这副瘦脸也生出了一些光亮。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白做了一番女人,还俏什么?”

  这时,村头传来收破烂的声音,她知道这是专门收购金银铜铁锡一类金属废品的,她把银镯抺下犹豫起来:“卖还是不卖呢?卖吧,这是结婚时潘丁作为聘礼送给我的。不卖吧,丈夫要抓药治病,没钱,老是去借去赊也不是长法。卖吧卖吧,东西卖了还可以买,可要做一个真正的女人,也不能看着馒头饿死人啊。”

  这时,大街上收破烂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摸过木梳梳几下头发,又从上到下地整理一下穿着的衣服,拿着银镯走了出去。到了院中,她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屋,从门后找出潘丁从孔林里捡回的铁块,站在门口等着收破烂的到来。

  这收破烂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年龄不大,却干这种职业四五年了。只见他头戴古铜色瓜皮毡帽,上身扎着棉袄外腰,下身穿着叉裤,脚蹬一双铲鞋,推着一辆独轮小车“吱咯吱咯”地来到面前。“有破铜烂铁卖吗?”收破烂的问道。

  夏菊没有回话,伸手递过那付银镯和那块青铁。小伙子放稳车子,先把铁块放在车上,这才仔细地察看着银镯的成色,他一边看着,一边有点不解地问道:“这么新的一对镯子,你怎么把它当破烂卖了?”说着,就把银镯放下拿起那块青铁掂量开了。他反过来看看,正过来看看,又在石头上磨了几下,就从小车上找出锤子刀子,再用锤子击打着那把刀子插进了铁块上的缝隙。

  夏菊这才看清,这块青铁只是个外皮,里面包的什么谁也不清楚。夏菊觉得奇怪,她睁大着眼睛望着小伙子的每一个动作。铁皮开了,一束光芒射了出来。小伙子一阵惊喜,他非常麻利的脱掉铁皮,一块棱角分明金光耀眼的东西暴露在外面。

  “你这是从哪里弄的?”小伙子一边看一边问道。

  “是……是……老辈里留下来的。”夏菊吱吱唔唔地答道。

  “这好像是一块金砖啊?”小伙子表情认真地指给夏菊:“你来看,这两边还有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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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毛德勋